#睡前故事:【逃獄者】
王爾德越獄了,他心心念念愛人波西。
英國東南城的夜晚很寒冷,雷丁監獄陰暗潮濕更甚。這座監獄外牆暗紅如燙傷,磚頭棕黑如陰溝,監獄的窗口看不見星光。但看,C33 號牢房的窗口正偷偷吊下些甚麼,遠看像巨大的白蛇正在扭動。那是甚麼,一條很粗的白色繩子,那是床單,好多好多條,打結接駁成一條長繩。一定是某個狡猾的聰明人,從窗口拋下床單想逃獄。
看。牢房的小窗口探出一隻手,手先是抓住床單扯了扯,再三確認床單是否綁得牢固,接著探出半個男人的身子。那是一個穿著囚服的男人,他整個人探出窗外,雙手拉住床單,縱身一躍便吊在床單上。月光是情人最溫柔的吐息,灑落在床單光潔的頸脖上。男人仰望晚空,呼吸到牢房外的空氣使他快樂,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姿態滑稽,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他是奧斯卡 · 王爾德,十九世紀最受歡迎的作家、詩人、劇作家,才華洋溢的天才。但他愛上了一個男人,他心愛的波西,但世界不能理解他們的愛。法庭說,你與其他男性發生有傷風化的行為,這是雞姦罪,這是嚴重猥瑣,你是罪人,你要入獄。
但王爾德不覺得自己有錯,而且他太想念波西了,所以他決定要越獄。他在信裡對波西說,親愛的我決定要越獄。我會在星期天晚上逃離這裡;我喜歡星期天,那是我們相識的日子。王爾德寄出過無數的信,波西都沒有回覆,但王爾德覺得波西會等他。
看,他正抱著床單結繩慢慢爬落,不像一個逃獄者,反像一個小孩爬完樹,抱著樹幹慢慢爬落,那樣純真又小心翼翼。他爬得很慢很慢,因為他的手很痛,它們原本只握紙和筆,但這一年裡卻做了無數勞役工作。監督工作的獄卒口沫橫飛,譏笑他是「雞姦者」。他忍不住抬頭,監獄的圍牆很高,這夜寒冷。
他忍住手指的疼痛,慢慢地爬啊爬,快爬到地面了。但可惡的床單,他偷偷囤積了好幾月的床單不夠長。這是個寒冷的星期天夜晚,他不禁打了個哆嗦。逃獄的緊張感已經快抹滅他的理智,他四肢發軟,離地面還有兩米多距離,他沒把握跳下去不會摔斷腿。但忽然有聲音喚他名字。他向下眺望,居然是心心念念了許久的波西。
床單已經拉到盡頭;這裡是監獄,空氣靜默。王爾德做口型:「我放手了?」波西對他點頭微笑,張開雙手。王爾德閉上眼睛,放開床單,像樹枝那樣飄落,被愛人穩穩接住。
在雷丁監獄的圍牆下,他們對望,他們微笑,他們擁抱,他們親吻。
有人做口型,說無聲的話:「我們逃走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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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可惜,上面的故事沒有真的發生,現實並沒有這麼理想。
十九世紀落成的雷丁監獄(Reading Prison),曾在 1895 至 1897 年期間關押著名劇作家王爾德(Oscar Wilde),他因與同性情人波西交往,被控「嚴重猥褻」罪監禁兩年。這項罪讓他身敗名裂,出獄不久就離世。
本月,雷丁監獄外牆突然出現塗鴉,作畫者不明。塗鴉是一個囚犯,將打字機綁在床單製成的繩索,游繩而下。畫作主角相信是越獄的王爾德,這幅塗鴉成為城中熱話。
著名街頭藝術家 Banksy在 Instagram 發佈短片,承認畫作出自他的手筆,並披露製作過程。影片中,Banksy 本人戴著頭燈,摸黑噴上油漆,在黑暗中秘密完成畫作。
Banksy 此舉相信是在喚醒公眾關注雷丁監獄的歷史價值。同時,我們也不禁去想,如果那時候王爾德越獄了會怎樣?愛上同性真的犯罪了嗎?
Storyteller:蕎 @buckpwheat
Photo from Banksy @banksy & 網上圖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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